间谍 (一) 五月的这个下午对我来说是有些残忍的,落地窗外关闭着一个与我毫无干系的春天。她不停地跳跃不停地芳香。与她相比我捉襟见肘般的笨拙。厅里一贯安静的盆栽也有了汁水四溅的叶子,油绿的不像话,我看了看自己蒙着一层落寞的眼睛,感觉春天对我来说真是个莫大的笑话。 这样的下午,总有一些事情想要言说。心仿佛一个被烛光牵引着的疲惫旅人,在黑暗中摸摸索索地前行,却满怀不可言述的热情。一切的平静背后一定是些激荡不已的故事,就好像我现在要讲述的这个。我固执地认为它确实发生过,在某个时间某个空间,这种真实的感觉是那样强烈,以至于每次想起它时我都能明显觉察到身体里血液的急促行走,它们带着一种难言的激动,彼此碰撞发出清晰的声音,再一次证明这个故事是雕刻在我的心里,而非脑子里。我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每次都是这样,只有辛辣锋利的酒才可以平缓这个故事所带来的些许疼痛。 (二) 梦中我常常和她对弈,她有很明亮的眼睛和润泽的鬓角,平滑白皙的肌肤上布满油脂般流畅的光泽,象正午的阳光穿透河水,圆润,透亮,平静,清澈,有层次地一圈一圈荡开。梦中的她很年轻,乖巧地坐在我对面,额头光滑,手指纤细,在落子的刹那间,仿佛能感觉一阵微凉游走于她的手指周围,最后凝结一点,缓慢的直达我的心脏。 这个故事发生在什么时候,我并不知道,相同的梦也许做了千年,也许只有五秒钟。梦中我们重复相同的棋局,每一手都落在固定的位置,这盘棋就仿佛刻在我骨骼深处,闭上眼睛就能看到枰盘缓缓地凸显,纹理清晰,纵横捭阖。可在梦中我总是张慌失措的,不管重复多少遍,她在对面落子轻快,每一步都胜算在握,而我在烈日下仿佛置身冰窖,拈子而起,不知该投向何方,脑子顽固地空白着,只留下她的如花笑靥,一点点的清晰熟悉亲近,最后在她无声的微笑中胡乱落子。 我是个成名很早的棋手,六岁起开始学棋,第一个师傅教了我三个月就闭门不再收徒,砸了家中所有的棋具,从此绝口不谈棋。那时我还小,竟然看着他亲手摔了一副极品云子而无动于衷,现在想来真是心疼,棋艺纵然不好,到底跟棋具无干。第二个师傅见到我时,我还在我妈的怀里,手里捧着刚刚出炉的烧饼,夹肉馅的,吃得正高兴。我妈说,别吃了,快下来拜见师傅。说着一手夺了我的烧饼,狠狠地放我下地,抓着我的后颈往下摁,快跪啊。 第二个师傅长着白胡子,看着倒挺慈祥。他根本不理会直挺挺跪在他面前的我,也不理会手足无措一旁谦恭的母亲,只顾捧着茶神定气闲地说:别忙着跪,你就是那个三十七手逼走老师的孩子?都把 你传神了,半大的小子,今天看了也不过如此嘛。接着转头问我母亲,我收徒一贯严谨,想来你也早有耳闻。 这个老梆子,一张嘴就能让我这样讨厌他,没等我母亲说话,我飞快的接嘴道:胜败常事,三十七手就能逼走的也不是什么真棋士!此言一出,举座皆惊,我那时只有九岁,跪在地上除了一个硕大的脑袋之外,和一般的孩童无异,因为嘴里还有残留的烧饼,又是在众人面前负气,所以话说的又急又快,多少还有些含糊不清。师傅把手里的茶水往旁边一放,嘿嘿笑了起来:真没看出来,这话讲的象个棋胚子,有点弈道的意思,就是太狂了,留我这儿历练历练吧。母亲在一旁听到他的应承,喜不自禁,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日后母亲那个跪下的身影很饱满的刻在我脑海里,以至于我留在玄白道场习棋的几年里,每次想起遥远的母亲,眼前都是她那因喜悦而微微颤抖的脊背,只是六年之后我才意识到,那是我最后一次见母亲。 十五岁的时候,我的棋力日臻娴熟,棋风凶猛凌厉,更兼足智多谋,坊间已鲜有对手。那天我端坐在高大的榕树底下,正值春天,太阳很好,光线透过繁茂的叶子落足面前的枰盘,画下错落有致的斑点,与棋局中的黑白子相映成趣。我凝神敛性,手持黑子,对面坐着一个灰衣人,四十岁不到的年龄,神态潇洒,举止文雅,我执黑先行,一个时辰过去,我们已经下了五十三手。 周围满满站着一群人观棋,有道场的师兄弟,也有闻名前来的好棋之人。大家顶着太阳一言不发,一片寂静中,蝉鸣显得呱噪无比。圈子外的几个人静静的跟着摆棋,他们当中竟有人是从千里之外赶来,不过,能得观天下闻名的北二先生一局棋,星夜兼程又算得了什么呢? 北二先生成名已久,在江南尤其名重,有人传说他得仙人亲授,棋风诡异灵动,常有神来之笔,曾经接连十八日横扫江南八大棋院三十六名高手,威名传颂一时。可他现在端坐在我的面前,脸上渐渐呈现出惊异的神色,下子也不如以前敏捷,落子之前都伴有长考。棋盘之上的啪哒声之间拉出老长的距离,良久才听到彼此落盘。我心里有些发紧,对北二先生的棋局以前多有研究,他的棋风我也了如指掌,但随着他目色凝重,我越来越感到他气势骤然而起,狂风骤雨一般的蜂拥而至,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我苦苦守住阵脚,与他各持一端,此消彼长,局中的黑白子仿佛也染上血腥之气,纠缠不休中又满蕴机变,隐隐听得到风雷之声。 众人在一旁暗暗惊叹,能逼得北二先生如此严阵以待,即使这局落败,我已相当了不起了。突然一个声音响起:哎,那小子是在这儿下棋吗?人群左右分开,闪出一个农人来,粗布衣衫,风尘仆仆,一只粗大的手握着斗笠,显然是走了很远的路才赶来。他径直走到我身边,伏下头在我耳边说话。我听着脸色突变,一瞬间失去血色,好象突然被人糊了一层黄裱纸。我闭了闭眼睛,睁开时,世界仿佛不再相同,我大声喝道,拿酒来! 早有利落的人送酒上来,是新酿的武陵春,我提过来就是一大口,辛辣的酒一入口就刀子一般的锋利,顺着喉咙一直割到小腹,有什么东西剧烈地在身体深处爆裂,带着旋风一般的拔地而起,脑子里突然轰然大响,仿佛一千只钟罄一齐发作,眼泪被一阵急促的咳嗽带出眼框,我这才意识到,这原来是我平生第一次碰酒,苦笑着,我又是一大口。周围观棋的人渐渐有窃窃私语,各人脸上都露出不解的表情。只有北二先生神色如常,眼睛自始至终没离开过面前的棋盘,对我的失态他似乎毫未察觉。好,我心中暗暗喝彩,真是国手风范。我放下酒坛抓起黑子便长,接下来气势如虹,几手下去都不加思索,落子飞快有力,北二先生想必是暗暗吃惊,我风格突变,他几乎是措手不及。弈至二百一十五手时,他凝神长考,接着微微一笑,投子认输,说,好小子,差一子。 我手里捏了枚黑子,木然呆坐,良久不发一言,浑身骨骼不自禁地格格做响。人群中有人说,这孩子怎么了?莫不是高兴疯了?那农人见棋下完,才敢大声说话,刚才我是来传信的,他的母亲前几日仙去了。话音刚落,我喉头一腥,一口鲜血直喷出来,面前的棋局立刻猩红一片。众人惊呼,北二先生推盘起立,静观许久,最后一揖到地:自古英雄出少年,此真棋士也,不久必为天下坐隐第一人。 那一役,我成名。 (三) 之后十年,我游历大江南北,天下著名的棋馆都有涉足,与我对过弈的不下千人,手谈不下万局。十年来我胜多负少,最后的一年几乎再也寻不到敌手。我一人携黑白子游荡天下,来去自由,随心所欲之中环顾四周,多少有些落莫之情。 自从与北二先生一战之后,我多了两个习惯,一是衣白二是酒不离手。再见我与人对弈时,多半一身缟素,持酒挟子张扬放达。世人多谓我思念亡母,乃至纯至孝之人,但十年下来,我依然放浪形骸,天天带孝一般,出入痴狂,于是就有人戏称我为‘棋癫’。 世人如何看我,本不在我顾虑之内,天下之大,有棋有酒便万事不足上心。那时我名声赫赫,却喜欢隐藏市井之间,每到一地必于最热闹的集市上画谱自搏,旁若无人,盼望有高人识得,能前来交战一番。这天地旷达,民间向来藏龙卧虎,我所求为棋,并非名,找寻旗鼓相当的敌手才是畅快人生的酣事,可惜,若干年来,与我下过一百手的人几乎没有。 转眼又是一年春天,就如同现在这个五月一样的热闹非凡。如今我端坐时间的这边,回忆起那天的点点滴滴,发现它们在我记忆深处是那么清晰嘹亮,一直以为它们被岁月遗忘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羞羞答答地等待我大费一番周折去寻找邀请。但它们原来就好像被封存千年的银器,原以为会锈迹班班,却只轻轻的一个呵气,马上就光可鉴人,清丽纯净得似乎多少年来一直如此。这样的新鲜记忆让我心底有针芒般的刺痛,窗外太阳强烈地照射进来,在空气中形成笔直的光路,那些悬浮的细微颗粒于是长了脚般的直逼到我的鼻口,我无法选择只能大口地呼吸,尘埃们争先恐后地挤进我的肺,一阵繁忙的摩擦过去,我听到肺泡壁上有粗糙的声响,一定是它们固执地停留在那里不肯出来,我只能剧烈地咳嗽,牵动眼睛,一阵泪水不知不觉地顺着面颊流下。 麓阳城的春天很美。我坐在定风楼上凭栏望水,长江在眼前倘佯而过,一条白蛇一样,平缓流畅,进退自如,天下诸理同归,弈棋也是如此,世人都知输赢要紧,黑白对垒便如两军相对一般,定要攻城夺地,你死我活,殊不知,棋道为本,棋艺为辅,神游局内,意在子先才是本色,故围棋九品,第一品即为入神,斗力者为下下 之品,只管捉对撕杀还有什么意思,那岂不成了两个莽汉争斗,无趣之极。 我仰头饮了一口酒,棋名远播得以让我荷包盈厚,每到一地必要喝上本地最好的佳酿,定风楼的三叠香两湖闻名,世人说它一叠冲,二叠浓,三叠醇,这次亲尝,果然不同凡响。我心胸为之一振,随手把黑子拿起击打纹枰,大声念道:万事皆除去,唯有酒与棋。 旁边突然有格格的笑声,一个清脆的声音跃然入耳:什么好酒值得这样叫好,不过是不上讲究的三叠香罢了。我闻声转过头去,目光所及是个清丽的少女,看样子十六七岁,脸上稚气未消,偏偏学了大人的样子摆出老道历练的架式,倒越发显得娇憨可爱,与这个春天相映成趣。 那是我第一次见她,胸口仿佛被大锤击中一样激荡不已,之后我历经无数春天,却再也找不到如那个春天一般刻骨铭心的了。 她冲我调皮地伸伸舌头,然后不客气地坐到我对面,一阵馨香翩然而至。她问,你在自搏?我说是。她不再讲话,只顾歪着头看棋局,我暗笑,小丫头知道什么。随手就放下一枚白子。那女孩轻轻咦了一声,随即又捂上嘴,观棋不语,这小丫头还有点意思。我抬起头来开玩笑地问,你说黑子该怎么走呢?当时棋盘上白子明显占据优势,右上角的一片黑子早就成了瓮中之鳖,一条大龙正被白子围剿,处境相当不妙,若没有异军突起,这局棋只怕黑子撑不到中盘。那女孩听我这样问,果然认真起来,眼睛烁烁有光,用手托腮,撑在栏杆上苦思冥想。我也前后思量,看来黑子在劫难逃,却听那女孩子忽然拍手叫道,有了有了。说着伸出食指敲打左上角说,这里扳一手。 她的指尖白皙纤长,表面隐隐泛出白脂玉般的流光,阳光下仿佛透明一样,我几乎看呆了,拈了黑子的手臂悬浮半空,她轻扣坪盘,干吗发愣,下这里啊。我把子落在她指尖之下。回过神来,不禁笑了,小丫头,你难得没听说过‘宁失十子,不失一先’?你现在左边挂角,右边的大龙当真不要了吗?那女孩紧紧抿了嘴唇,不发一言,倔强的样子让我有些心疼,不忍继续晒笑,于是持白子托靠取角,假装发狠地说,好吧,你不要我要。那女孩看我留恋右角,脸上倒露出喜悦之情,接下来几手,落子如飞,显得胸有成竹,黑棋扳出先手拔出一子,然后回到左上角爬出五子,这下境界全出,黑棋左右联络,倒是原先大占优势的白子反倒岌岌可危,一个不小心几乎成了黑子的囊中之物。我抚掌大笑,连说好好好,这等佳构,让我也落入圈套啊,只几手而已,黑子就气势大成,这样下去只怕就能和白子一决高下了,小丫头,你棋不错啊。她被我夸奖的不好意思起来,脸上有红晕飞过,拍拍手站起来说,不和你玩了,我要回去了。 我急切地问道:这棋还没下完,怎么就要走呢? 那女孩笑了笑说:你要真想接着下,明天到山后的百花溪找我。说着转身下楼去了,我正望着她的离去发呆,却见她又跑回来,笑语盈盈,记住了,我的名字叫玲珑。 (四)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让我想不明白的事情,就好像那天碰上玲珑。有的时候我就如同一个提线木偶,被命运肆意摆弄,倏忽一下提到一个人面前,又疏忽一下被提走。这样的身不由己以一种强硬的姿态分配过来,我仿佛看的见命运漫不经心地微笑,看着世人的疲惫奔走,一定是他打发闲散时光的游戏。对此我无能为力,自己好像一个满储力量的大汉,以最大的诚意期待有场结实的对局,面对的却是一个看不见的对手,听见他的嘲笑,嗅到他的气息,可就是找不到他的方向,只能无奈地冲空中挥舞双拳,然后喘息着任由空气旁若无人地散开,合拢。 百花溪就好像提动我灵魂的那根线,从那天直到今天,中间横贯着数不清的春天和冬天,我习惯它的力量就好像习惯黑白分明的棋局,闭上眼睛,它就出现在我面前,眉目清晰,棱角锐利,击穿我的同时也让我眷恋不已,那条被春天紧紧抱在怀里的溪水,还有站立一旁同样明媚的玲珑。 第二天一早,我来到百花溪。玲珑看见我高兴极了,从老远的地方一路跑过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我就知道!她一连声地喊着,她说话的声音可真好听,山泉一般的透亮,仿佛带着水汽似的溅在我的周围。她上前拉起我的袖子说,走,我给你看一些好宝贝去。 百花溪并不长,但十分清澈透明,溪边有三间精致的茅屋,想来就是玲珑的住处。在最靠近溪水的那间茅屋里,玲珑给我看了她所谓的宝贝,十个包着棉絮的青花大缸,即使被捂盖的严严实实,我依然能闻到浓郁酒香透出,那香气仿佛液体一样悄悄流动,滋润着空气之间的缝隙,我情不自禁地眯起眼睛去捕捉。玲珑在一旁拍手 笑说,就知道你会喜欢,比起定风楼的三叠香如何? 呵呵,三叠香的香过于繁杂霸道,这香嘛,倒好像笃定的国手,脱然高蹈,不染一尘! 她听了之后又格格地笑,好了好了,一张嘴就是棋道,想不想喝酒?这酒可是我自己酿的,不晓得多久了,一定是熟了,想喝的话就和我一块儿起酒吧。 酒缸一打开,香气大盛,整个山谷马上花团锦簇起来,我开玩笑说,这么醇冽,九天玄女只怕都在天上闻到了。玲珑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如常,俏皮地冲我伸了伸舌头。 熟后的酒,渣液混杂,必需用布滤过才能喝,谓之起酒。我以前很少喝米酒,虽也见过别人起酒,但轮到自己还是笨手笨脚,玲珑在一旁指点,我二人扯开布,各持一端,那酒从布中穿过,滑腻清爽,打着小小的旋涡直贯而下,注入其下的酒瓮里,发出空洞的声音,带着节拍,分布着欢快绵长,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品尝。玲珑说别急,这酒太厚,要兑水,否则喝倒你三天三夜。说着真的拿出一个葫瓢冲我扬了扬,等着,我去那边舀一点溪水过来。 看着她跑向溪边舀水,我静立一旁,满怀喜悦,面对玲珑我总是有这样,让自己的目光心甘情愿地追随她的身影,哪怕她小小的眼波流转,都足以让我心头大跳。我想,对她的爱慕我从来不曾掩饰,那种遍布身体每个纤维的爱慕就仿佛直接从心底流淌出来的一样,倔强执拗,强有力地扭断我的理智,粉化我的掩饰,让所有的矜 持老练变得不堪一击。我臣服于这样的力量,甚至有点乐在其中,只要看她对我一笑,天地间便立刻春暖花开。 玲珑的酒量并不大,饮到半醺,便停下来安静地看我,意味深长,若有所思,我问怎么了?我脸上又没有字。她甩了甩头问,你今天是来喝酒的,还是下棋的?我哈哈大笑,回答说,都不是,我是来看你的。玲珑显然对这个答案喜欢极了,脸上绽放出我从没见过的美丽笑容,清脆地说,既然你这样说,就不许走了,在这里陪我。我一股热血涌了上来,直视她的眼睛,好,我答应你。 (五) 今天我坐在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耳边似乎可以听到我那铿锵有力的回答。手中流淌出这些字的时候,心里倒好像林立出一片斧钺箭戢,它们安静冷漠,用我写下的每一个句子刺伤我,不遗余力的。我把手掌平伸出去,那些交错纵横的掌纹之间便泛出猩红的细碎斑点。我知道那是心血破裂后拥挤前行却又找不到回程的结果,它 们越涌越多,手掌慢慢变的平整光洁,手心生出纵横各十九条线,那些斑点便有序的排列其中,暗色为黑,明色为白,棋路变幻,我无声地笑了,即使现在我还在复盘,用我的全部血液,复梦中和玲珑的那局棋。 百花溪好像除了春天没有别的季节,花开不败,绿水长青,从来也没有人打扰。我每天和玲珑饮酒下棋,玲珑行棋和她的性格一样,任性伶俐,不喜纠缠,往往形势不对就弃子认输,所以我们之间多半不到中盘。但这并不妨碍我对与她弈棋的期盼,我就好像宠爱一个孩子似的宠爱着她, 她在我对面清脆地落子,眼睛因为指下的风云或喜或忧,我用心抚摸她的每一种美丽,并狠狠记在血液里。 Read m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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