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棋小说
【围棋小说】胜负手 – 18
(八十六) 和琉球国王子一战,施襄夏意外失手赢了棋,惹得上书房一干文臣大为不满,袁苾也皱着眉头说了他好一通。施襄夏心里难受,一个人竟喝了个烂醉,在当院里又哭又笑,闹了半宿,连着几天都苦着脸不肯和别人多说话。 当范西屏在扬州的擂台赛中分别战胜程兰如、徐星友等,夺得第一的消息传到京城后,施襄夏终于痛下决心辞官游历! 一旦作出决定,施襄夏反而轻松了。倒是和他相处不错的一批同僚大为诧异,多方设法从各不同角度开导他。但无论他们怎么劝说,施襄夏已是铁了心,是十头牛也拉不回的了。 袁苾在为施襄夏送行的那晚酒喝得也过了些,席间对这位小兄弟的决定又是惋惜又是羡慕,只恨自己人到中年不能跟年轻人一样拿前程作赌。 施襄夏深深感谢袁苾对他的照应,与他满饮三杯后,慨然道:“虽然在这里以现有棋艺水平谋生已能将就,但实在心有不甘!范西屏和我同门学艺,棋力原也不相上下,但所处环境自由旷达,惟需潜心棋艺本身,故能突飞猛进,以至于弈坛称霸。而我们在这里下棋,要看许多人的脸色心情,成天研究的多是如何输棋,不仅围棋的境界无法拓展,连为人也不免变得委琐阴鸷。近来夜梦惊窹,常会扪心自问,如此下去,所为何来?” 袁苾叹道:“这一切我又何尝不知道!当年袁苾不足十岁时已号称围棋神童,若非到了这个是非之地,前途想必也是未可限量的。唉,造化弄人,不说也罢啦!你既能早日见机,他日必有大成,袁苾只有羡慕的份了。来,再干一杯!” 施襄夏想到从此可以不再摧眉折腰事权贵,可以专心致志精研棋艺,不由喜上眉梢,与袁苾频频碰杯,大醉而归。 虽然是辞官,施襄夏还是听从了袁苾的最后一次建议,去理亲王府上专程道别。 理亲王弘皙听说施襄夏是不唤自来,以为这小子终于开了窍,是主动来陪自己下棋的,但又觉得他这一来殷勤得却有些过头了,有些不高兴,就把他晾在门厅不理,只管到后园里看着府中的下人训鹰。 鹰是肉食的飞禽,性野难驯,但经过熬鹰训练以后,即能受人驱使,去捉兔捕鸟。秋天田稼登场,郊原苍茫,正是架鹰狩猎的好季节。弘皙看着看着,一时兴起,臂上架了大鹰,在田野中疾速奔跑,隐藏在田垄中的野兔被惊出以后,极力蹿逃,这时弘皙扯去鹰帽,放起大鹰。那大鹰直飞追上前去,姿势异常美妙,只两翅一剪,便准确地落在兔身上,两爪一扣,一爪抓兔首,一爪抓兔胯,用铁翅一扇,兔已昏迷,然后两爪用力一扣,猎物已然在握。弘皙得意忘形,拭着额头上的汗,高兴得呵呵大笑。 等到想起施襄夏的时候,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了。管事的来报说,施襄夏已经走了。弘皙一听,脸色陡然一变,心道这小子还有没有王法啦,正要发作,那管事的又回道:“施襄夏走时留了话,说因已辞了官,不日就将启程回乡,今儿是特来向王爷辞行的。” 弘皙一愣:“辞官?既然连官都辞了,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转而想到没有更合适的人来教他下棋,一时有点怅然若失。 施襄夏的计划是遍游名山大川,以棋会友。何时倦游,便寻一处安静的所在教馆,在京城的这段时间可把他给彆屈得够呛! 阿福初听少爷辞官的消息,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边收拾行李一边问少爷:“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官不做要辞了?老爷知道么?” 施襄夏笑道:“这种官无滋无味不做也罢,这是你家少爷自己做的决定,老爷当然不知道。” 阿福见惯少爷愁肠百结的样子,难得他今日有如此好心情,便大着胆子问:“那么少爷回去做什么营生呢?” 施襄夏道:“当然还是下棋的营生。” 阿福给弄糊涂了,心道既然还是下棋为什么不在这里下,在这里好歹还是吃皇粮呢。不过回家乡对阿福也不是坏事,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有日子没见了,心里也着实惦记呢。也就不再盘根究底,只管收拾东西去了。 (八十七) 不出施颜所料,那朱三公子果然一个多时辰后独自一人再次登门。 施颜冷笑道:“朱公子敢是发现这两幅画价钱卖得不公道?” 朱亦平忙道:“岂敢!岂敢!适才见了令妹的模样,仿佛在哪里晤过面的。” 施颜愈加不耐烦道:“晤过面那又怎样?” “若是晤过面,恕我直言,令妹却不姓方,该是姓施!” “公子倒是好记性!就算是姓施,又当如何?” “亦平希望能当面向她赔个罪,不知能不能……” “当然不能!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我可以代为转告!” 朱亦平显得颇为踌躇,半晌方道:“好吧。请转告令妹,我朱亦平错过了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当初退婚一事,错在我那一段时间成天耽溺于嬉乐,视科举为畏途。因考得十分不堪,只图顾全颜面一时发昏铸成大错,后来每思及此都引为平生之大耻。令妹若能原谅亦平,亦平愿与令妹再续前缘,永结同心。” 施颜闻听此言却变得心平气和起来:“朱公子没有发昏,也没有犯什么大错。姻缘天定,也是违拗不来的。所谓知耻而后勇,想来公子是准备重新读书参加乡试,以为为官进身之阶了,就祝你一帆风顺,金榜题名吧。” 朱亦平称谢不已,但仍欲言又止:“可是令妹她她……” 施颜灵机一动道:“小妹她已有心仪之人,不久也就要谈婚论嫁。” 朱亦平慌不择言道:“真的?他是谁?叫什么名字?” 施颜见他不知趣地纠缠不休,一时气忿高声道:“非得告诉你么?好吧,告诉你就告诉你,他叫范西屏!听清楚了?” 这当儿只见大门咿呀开启,一个声音接话道:“范西屏来也!谁在这里喊我?” 说着话进来了一位年轻书生模样的人,风尘仆仆提着行李,不是范西屏却又是谁? 施颜和范西屏目光一接触,再也分不开了,同时惊道:“是你?!” 朱亦平也吃了一惊:“范西屏?是你在扬州围棋擂台赛中打败了国手程兰如和徐星友?” 范西屏放下行李回过神来笑道:“正是在下。请教这位是?” “杭州朱亦平。幸会幸会。” “朱亦平,就是那位朱三公子?” “惭愧,惭愧。” 西屏不解地看着施颜:“你们俩怎么会在这里?刚才我进屋时你喊我做什么?” 施颜腾地羞红了脸,可恨那朱三公子木头桩子似的只在那里发愣,一时连将他踹出门外的心都有了,口中却含糊道:“刚才喊你了么?哦,我们正说到如今谁下棋正得最好,可不就说到你了么。” 朱亦平毕竟是风月场中历练过的,瞬间知机,发现方彦竟是个女孩儿,也一定就是施颜本人了,于是打个哈哈道:“这就是我朱某的不是了。适才范公子未进门时,方公子正说道他家小妹心仪的人是范公子,谁知说曹操曹操可就到了。朱某告辞。” 朱亦平这一走,西屏倒不自在起来,只得背起手佯作赏画,可脑子里全是那句“他家小妹心仪的人是范公子”,这么想着,满脸可都要漾出笑意来了,偷眼见施颜去后面打了水来让他擦脸,自己却借故躲了出去。 朱氏正在灶间忙碌,见女儿神色有异,跟到前厅看见西屏,也十分惊喜。西屏定了定神,把近年来在扬州生活的状况约略说了,又问了些施襄夏在京城为官的情况。 正说话间,施颜百忙中换了女装回到前厅。这一来西屏眼睛是不够用了,心也慌了,气也促了。朱氏素知女儿是喜欢西屏的,见状知道自己在这里碍眼,便对西屏道:“可巧今天是中秋节,我去做些饭菜,在这里一起吃了晚饭再回去吧。” 西屏诧异道:“我到哪里去?这里是我的家呀!定是我二哥仲屏拿我家老屋的租金来冲抵下棋输的彩金。不用说,你是从观潮轩伙计那儿租来的屋子吧。” 这回轮到施颜吃惊了。 Read m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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