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ueh
1~5
6~10 11~15 16~20
21~25 26~30 31~35
36~40 41~45 46~50
51~55 56~60
61~65 66~70
71~75 76
(十六)
多面打就是以一对多,同时下几盘棋。
一人的一方一般不能坐下来,只能边走边看棋边下棋;多人的一方要求在对手轮到自己时即行棋,不能再长考,实际上已经是一人方以快棋敌对方的常规棋。
一轮下来施襄夏已获全胜,因黄老怪和张二爷不肯被让三子,故只在旁边瞧个热闹。大家一片声说施襄夏厉害,黄老怪和张二爷在旁边已看得明白,两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便商量两个人分别和他对局,由施襄夏授二子。施襄夏竟不肯退让一步。
张二爷便硬着头皮道:三子也行,要加点彩头。
黄老怪也知施襄夏不肯赌,也附合道:对,不加彩头我让你三子。
施襄夏竟爽快地答应了。张二爷本来准备唬一把说十两一盘,顿时改了主意说二两一盘。
谁知二人只得中局,棋已狼狈不堪。伯屏兄弟俩走上楼来时,黄老怪实在不好意思让他们看到如此局面,一把将棋搅乱了,说不下了不下了,看你们和他对弈吧。张二爷正在为一角上的棋打劫求生,劫材却又不足,不免照方抓药,也是一通胡撸乱了局,口中犹自道:开局错了一步,没情绪了。施襄夏冷冷地瞧着他们不动声色。旁边有位年轻公子吃吃地笑。
众人皆明白,也没人戳穿黄老怪他们俩,对付外人他们总是同仇敌忾的。现在他们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伯屏兄弟身上,全军覆没的局面让人实在受不了
在伯屏兄弟眼中,那个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孩子变化太大了。不光长相变了,气度也与以往大不相同。这次他身边没有跟着那个年老的家人,伴他来的是个比他还年轻的公子哥,面目俊俏,步履轻盈跳脱,两只眼睛滴溜乱转,似对所见一切抱有相当的好奇心。
伯屏的意思是让仲屏先和施襄夏下,他看一盘下来,对施襄夏的棋路和实力都有了一定了解,再与他一决高低。
但施襄夏这次却有备而来,自觉几年来进境神速,尤其是这几个月来拜在山阴俞长侯门下专心学棋,确是得益非浅。最难得的是棋理的循序渐进和棋艺的初窥堂奥使他的胸襟大开,颇有登泰山而小天下的自信。让三子通杀盐官镇棋手是和妹妹施颜开玩笑夸下的海口,故坚持要和他们兄弟二人同时下让三子棋。身着男装的施颜就等着看哥哥的牛皮是不是会吹破。
伯屏面子上下不来台,就红头胀脸地坚持要分先下且一对一。两边说僵了,正闹到要不欢而散的节骨眼上,一个声音盖过了大家:让我先跟这位高手下盘让子棋。
众人一瞧,是从未见过他在茶楼露过脸的一个半大小子,伯屏兄弟见说话的是他们的三弟西屏,很是意外。在他旁边站着的是化了很蹩脚男妆的小妹如屏。原以为他们说着好玩的,谁知道他们还真来了。
西屏分开众人在施襄夏对面坐了下来,向他做了个请教的手势。施襄夏不太相信似地问大家:他是本镇的人?
伯屏道:是我三弟。他没下过棋,不过挺喜欢看别人下棋。
施襄夏不太高兴了:没下过棋怎么下?这不是待客之道吧!
范西屏还是神色如常:你随便让几个子试试?
施襄夏向施颜示意:你和他下盘让九子棋,既然他这么想下。
施颜听说他是白丁一个,当然愿意抖抖威风,就坐了下来。范西屏向如屏作了个鬼脸,装傻充愣地摆了九个白子在棋盘上。这可是他第一次用正规的棋具跟外人下棋呀,这么一想他还真是感慨万千,棋子摆放时也显得拖泥带水不利索,他毕竟还是用惯了布制的棋子。
施颜按让子棋的下法,大打贴身紧逼过分用强的战术。谁知两边子一纠缠接触,用强的黑子破绽百出,反倒让白棋冲得七零八落。下了几十手,黑棋已是溃不成军。范西屏白棋落坪时也逐渐加大了力量,变得掷地有声。
施襄夏见状在一旁冷笑道:没学过棋能下成这样么?
伯屏和仲屏对视一眼也大感惊讶:他确实从来没下过棋呀!
仲屏赶紧把如屏拉到一边盘问根由。
这时候施颜也发现范西屏在窃笑,她从来没有过被别人耍弄的感觉,现在算是体会到了。她忘了自己着的是男装,使出大小姐的脾气,一把将棋搅了,然后站在一边生气。施襄夏寒着脸坐了下来道:来,我让你三子试试。
西屏满不在乎道:不让九个子了么?
众人见西屏搅局多少挽回了大家一点颜面,闻听此言都一片声地哄笑。
依常理让三子棋,黑子第一手总是要占仅剩的一个角的。施襄夏急于给妹妹出气,却不管这一套规矩,上来就挂白角。西屏不急不躁,去占了最后一个角的星位。
施襄夏若是冷静一点,很容易发现眼前的对手不是下手棋的着法。下手应上手,很少有脱先他投的,一局棋中若出现几次脱先他投,且争得了先手,至少也是个势均力敌的水平。
黑棋不假思索一个双飞燕,对白角开展了咄咄逼人的攻势。
(十七)
郭先生出现在茶楼,把伯屏兄弟唬了一跳,不约而同站起来给先生让座。郭先生示意他们不要声张,就在西屏身后坐了下来,茶博士早见到伯屏兄弟的表情,知来者定非等闲之辈,忙不迭地奉上茶水。
西屏的白棋面临两种选择:就地活角或者小尖出头。让子棋的下法当然是委屈活角,因整个盘面领先。但上手能让子,就是不断逼下手这里委屈一点,那里委屈一点,一来二去形势就发生了逆转。
白棋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尖出作战。黑只得三三点角。
郭先生令人难以察觉地点了点头。
黑好不容易先手活角,开始东一枪西一棒到处挑起战端,局面渐渐有利,白被让三子的优势几乎不复存在。
郭先生踱到南廊上,伯屏兄弟跟了过来,问先生局面如何。郭先生且不回答,却问伯屏:西屏的棋跟谁学的?
仲屏道:小妹说他只跟她下过。平时我们下他就在边上随便看看,但不知道他也会下。
郭先生道:他的棋力已在你们二人之上。不过实战经验太少,有些局部处理得欠妥。假以时日,兼以名师指点,他的成就不可限量。不过这盘棋,他已走了下风,大概输多赢少吧。
他们再回到棋局前,却发现一个角上出现了黑白紧气对杀的场面。众人都不出大气地盯着两位对弈者。范西屏却若无其事地哼起小调来,施襄夏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施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巴不得哥哥把范西屏杀个落花流水。
西屏却已发现这个角上的局部死活却是在和流浪儿在街上摆死活题时遇到过的,心里有了数,但不敢大意,把那几种变化默想了想,表情上自然而然出现了做媒子时练出来的功夫:装傻充愣。嘴巴里嘟嘟哝哝,摇头叹气,就差个流浪儿跟他逗哏了。因为黑棋若早些发现结果,就不会再在这个局部行棋,留下作为劫材还大有可利用之处,若走到棋尽处,一点价值也不剩了,收官时要打起劫来不免会束手束脚。
郭先生发现西屏心思如此细密,不由得又盯了他几眼。
黑棋果然跟着白棋紧气,直到白送扑一子后,黑棋才发现双活已是不争之事实。这几手棋实在是白耗了几个劫材。
收官阶段白棋不怕打劫,甚至制造劫争,黑只得损官消劫,结果竟是白以半子小胜结束。
这边数字结果出来,那边一片声哄叫起来:白棋赢了!
范西屏因还不熟点目,故胜负并不十分清楚,听大家都说白胜了,这才吁了一口长气:哦,承让,承让。
施襄夏略显失望,无意再下,但也不失大体道:请教这位―――
在下范西屏,幸会幸会。
见施颜鼓着嘴,西屏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道:不会那么小气吧,开个玩笑而已么。
施颜却一抖肩膀摆脱了他的手:会下就会下,为什么要出人家洋相!
西屏道:若论真正下棋,确实没下过几盘。若论用真正的围棋下棋,这盘也就是第二盘吧。
施颜惊讶道:那你是跟谁学的?
西屏笑道:家里人从小就不让学,自己只好这么悄悄看会的。
施颜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的,怎么也不肯相信竟有这种事情。
施襄夏招呼施颜和大家拱手告辞,西屏到他们离开后才想起没有问那位年轻公子的姓名。
那一对惊讶时的眼睛不知为什么总感到有些特别,老在自己的眼前晃。
回家后,伯屏和仲屏分别与西屏对弈了多局,西屏都赢了。小妹如屏最兴奋,便笑二哥:三哥每次看你们下棋,只要一嗯,就是说这一手下得不对,有更好的棋,可是二哥你每次都说嗯什么,要拉屎到茅房去!
仲屏不好意思起来:谁知道这家伙会下棋呀。
郭先生临离开范家前与西屏下了多局授三子棋,三局授二子棋,三局让先棋,各有胜负,西屏胜的略多些。西屏越赢得多,郭先生心里越是叹惜:可惜了。若是能有名师指点,他的前途正未可限量。
(十八)
离大潮到来还有几天,施襄夏既不愿再去观潮轩下棋,只好依妹妹的主意,由父亲找一个本地的河兵,带他们去看正在大规模修建的海塘工程。施闻道正陪着巡抚朱拭忙着接待即将来海宁察看海塘工程的河督齐苏勒,也顾不上陪他们俩。只说大潮来的那天有热闹看,说着就丢下他们忙去了。
施颜是不肯安静的女孩,依旧是着了男装兴高采烈地和哥哥一起登上堤岸。
脸色黝黑的河兵也不知道他们到那儿看什么,便指着人来人往的工地胡乱给他们说些工程上的事。
修海塘是很考究的。因为这里的土质是粉沙土,没有粘合性,只能先在粉沙土地基上打上密密麻麻的木桩,每根有三四人高,作为基础,用来支撑上层的石头。别小瞧这打桩,这也不容易的很!为什么?你想呵,这种粉沙土不能啮咬住木桩,木桩打下去摇摇晃晃没有着力,甚至会自动冒上来,出现活沙旋吐桩的现象。也是想了很多办法才把桩打牢了。在基础上面,砌十七层条状的石头,每条石头,长约一托,宽和高都是一肩,相错而叠,条石与条石之间,用糯米拌石灰粉砌好,每块条石两边还开了契形的口子,再浇铁水,条石间用熟铁衔接,从远处看一层一层,很像鱼鳞,所以叫做鱼鳞大石塘。
为保护海塘附近的河床不被冲刷,在海塘外侧,又平铺几排条石,在外面,密密麻麻又打两排桩,来保护这些条石,不够,再铺条石,再打两排桩。以防万一冲垮了一段,还可以保护其他各段,以免一损俱损的局面。
自从拜师俞长侯学棋以来,施襄夏老是被指责只顾进攻不顾防守,并且在指导棋中屡有后方出棋的教训。一念及此,施襄夏不由叹道:防守的时候唯恐其不牢,尽管如此还是难免有百密一疏之处。
河兵一听忙辩道:不可能不可能,这工程要出了岔子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掉脑袋的。
施颜笑道:不相干的,他在说围棋呢。你这人成天跟个小老头似的,烦不烦哪!
施襄夏自顾自感叹着,没在意妹妹的抱怨。
施颜是第一次来看大潮,现在看江水平淡无奇,想像不出有什么可看的地方,便道:都说大潮好看,不就是水浪高点吗?
河兵附合道:也就是外地人爱瞧这个稀罕,我们日日在这江边,看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好看。
这潮怎么就能起很高的浪呢?
河兵瞧这年轻公子的天真劲,又不能笑,只得老老实实地答道:这潮波是从东海长驱直入,进入杭州湾的,从这里算起,潮汐能波及几百里远。杭州湾是个平面呈喇叭形的海湾,从外到里,急剧收缩。潮波进入喇叭形的杭州湾后,受到两岸反射,潮势越来越强,河床抬升越快,后浪追得也越有劲,这就是涌潮。涌潮过后,潮水还要继续上涨,直到落潮。你们外地人大老远赶来就为的是喜欢看潮,我们本地人可就怕大潮。你们是不知道海潮的破坏力,决了口,老百姓可惨了,就算朝廷能免些赋税,可毕竟土地好几年不能种粮食,因为是海水浸泡的嘛。朝廷指望这边的粮食,所以才花了这么大的血本修海塘。这阵子大大小小来了多少官哪,听说四阿哥弘历这两天也要跟河督齐苏勒大人一起来呢。
因为民间都知道当年康熙皇帝特别喜欢这个小孙子弘历,九王夺嫡的最后结果才是雍正继位,那么这个四阿哥也是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大清皇帝。故一听四阿哥要来,兄妹俩都是一惊,这才想起父亲刚才说的热闹原有所指。
施颜笑道:怎么个热闹法,难不成要唱大戏?
河兵也笑了:等着瞧吧,说是比唱大戏热闹得多呢。
(十九)
郭先生收拾行李准备回山阴老家的头一天,意外赶上范子杰回家。因早已写过信函告诉,范子杰是不用专门赶回来的。
范子杰这次可不是回来小住,更不会为私塾先生辞馆回乡专程拜送。一个月前海盐知县事涉贪贿案被罢官,作为幕僚,不被卷进去就算万幸,但乍然去职,且一时尚无荐所,心境终究是十分恶劣的。
古来都讲究功成名就,衣锦还乡,这些都成了水月镜花不提也罢,这边一进家门竟又发现西屏公然在与郭先生下围棋!而伯屏兄妹都在一旁作壁上观。
范子杰口中虽不言,心中实在大为光火。尤其是一年来他费尽心思在海盐县境内找寻大哥,最后依然是全无踪影。这个宝贝侄儿求功名无路,生计也无着落,却优哉游哉耗在棋盘上,心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郭先生见范子杰面相挂霜,自然明白原委,当下自责连连,次日郁郁不乐地辞别了范家返回山阴。
西屏从二娘处听说二叔去职的原由,知道不宜再留在二叔家,便提出回到自家老屋去住。好在父亲留下的少量田产也尽够他勉强度日,不至于有冻饿之虞,范子杰也就不坚持留他。当下郑重其事地着德顺把他父亲留下的箱柜从库房的高处搬下来,当着夫人和二娘的面交给他。西屏微微点头道:不用了。遂轻轻摘了锁,大家一看里面已是空空如也。
西屏正色道:本来里面有几本棋谱和一副围棋,我在这间阁楼上住了近一年,其实每天的功课只是打谱。一省读书人如今皆仕途无望,在四书五经上徒费时光又何益之有。不过二叔你们且放心,我断然不会像我父亲那样。在这个世界上,我相信能够自立的。
二娘听到这里,已是止不住泪。范子杰自己一脑门心事,只是默然无语。
德顺领了一拨人在二娘的指挥下把一应物事扎裹停当,雇了车往老屋那边拉。
老屋在镇东一片廊棚之侧,也有前后二进,周边多小户生意人家,这些年因无人居住且租给小商户存放物事,各屋里都有一股混合的霉味。
二娘交待了一些生活起居的事体,嘱咐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她,万不能委屈自己。说着便又要伤心,如屏忙劝住了,说了声三哥你多保重,我们会常来看你的,便陪母亲回去了。
西屏自己咬牙打扫了大半天,才算整出一点眉目。正疲惫不堪地准备休息,只听街上一片声筛锣喝道,知有要员过往,在门边探了探,有许多人聚在那里读一张告示,也是一时好奇挤过去一瞧,原来是县衙布文征集擅长游水的青壮,参加八月十八这天祭海弄潮的仪式,心里不由一动。
祭海弄潮是历史上流传下来的一大习俗,老人们都能对当年的盛举描摹一二。但由于这种活动危险程度相当高,历来都遭人诟病,但这一习俗也时断时续留存下来。
施闻道因闻四阿哥要来观潮,且是第一次,便给巡抚朱拭出主意,办一次盛大的祭海弄潮仪式,以取悦于有登龙之望的四阿哥弘历。朱拭心里清楚一个仪式说来轻松,其实又是动用水军又是招募本地青壮,要费许多公帑,但师爷的建议确又让人心动,犹疑多时方才同意。
浙江新任藩台于时敏听说是为四阿哥弘历的事,也没说二话,答应调派水军参加操演。
一切准备都在悄悄进行,但四里八乡的老百姓都知道准是有大人物要来观潮,因为祭海弄潮的仪式已经有十多年没有举行过了,没有大人物来观潮,谁肯花这么大代价办这种大规模的仪式呢,而做这种活动除了花费大把银子以外又有哪一次不得死几个人呢!
(二十)
观潮轩现在成了真正的茶楼,来的人多,不过都没了往日的赌棋兴致,大家都在议论纷纷,话题当然是明日正午时分的祭海弄潮场面。
正说得热闹,有几位生面孔出现在茶楼。其中一人年龄在十二三岁模样,是几个人中最小的,但大家都环簇着他,显见这是个大家庭的小主子。
茶博士见了风色早已迎了上去:几位客官楼上请。说着话转身引道,口中拖着长声:有五位远道来的客人楼上请啦。
这一程也是各式客人见的多了,有钱的,有才的,南客玲珑,北客英武,官大的,官小的,坐轿的,骑马的,不一而足,连本地茶客们也都不再大惊小怪。
那小主子招茶博士过来轻声问道:听说你们这家茶楼来下围棋的人最多?
茶博士一听口音就知道是京城里来的人,堆着一脸笑容道:您老人家说着了,全海宁县拔尖的高手全在咱们这儿下棋。您老人家有这兴趣?
谁下的最好,这儿?
那就要数范家几个兄弟了,他们家老三下得最好,年纪也比你大不了两岁。
能不能找着他?
哟,这就难说了,不成这还有几个老先生棋也不错的。
旁边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把茶博士拉到一边,往他手上塞了点东西道:这么说还是能找着吧?咱们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在这儿喝茶!
茶博士手一触便知是锭银子,嗓音都变尖了,一迭声道:能找到能找到,各位稍候片刻。说罢,一阵风奔下楼去。那小主子只作不见,悠闲地坐了下来。
只不过一袋烟功夫,茶博士果然领着一个人上楼来,气喘吁吁道:劳您老人家久等了。这位就是范公子范西屏,本镇的第一高手。
范西屏见这被尊为老人家的人比自己还要小两岁,不由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地向他拱手为礼。
两人倒也没弄什么悬虚,布上棋具便行开战。围棋别称手谈,倒也合适,两个不熟悉的人通过特殊的谈话,脾气个性坦露无遗。
依常规,不知棋力的人对弈,从分先开始下。西屏只弈得几手,就知道对方的棋力还在自己之下,行棋的间隙里就就不免东张西望,心有旁鹜。但凡对手一落子,不假思索就是一步应对。张二爷他们在隔壁听到有人下棋,欲进来观战,都被门口的几个年轻人拦住。张二爷等也不知他们有什么来头,便在门口发起牢骚来。那身材魁梧的中年人怒目一瞪,并无一句言语,张二爷给他的气势吓得噤了声。
无移时,西屏的棋已明显占优,小主人身边的一位年长者频频以目示西屏,西屏不解其意,只顾痛下杀手,却把一块边上的棋攻得两边露风,眼见不活了。小主人苦思半晌,扑嗤一笑举手交棋,不再往下收官子。
小主人身边这位大惊失色,作咬牙切齿状,被小主人瞪了一眼,立刻恢复面色。西屏这才知道这对手人虽年龄不大,却是个赢不得的主。
至于为什么赢不得,西屏却是茫然不知。
那小主人倒是随和,笑道:没料到棋力与这位兄台有如此差距,有劳了。
那位年长者轻手轻脚踱到西屏旁边,放了一把细碎之物在桌上,顺手又在西屏的胳膊上迅疾地拧了一把,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西屏吃这一惊一乍,正不知如何措辞回复,这几个人却大声唤茶博士结帐走人了。
张二爷等这才走近前,待看到西屏面前的一把金瓜子,大家全都惊呆了。西屏当着大伙的面缓缓捋起衣袖,但见右边胳膊留下了一片青紫,都说这老小子皮笑肉不笑下手够狠,这都是什么人哪!